摆在陆川面前的现实是,拍《*吹灯》题材有三条硬杠不能碰:不能拍盗墓,不能提《*吹灯》,不能出现“*”。这些都不能拍,那电影还能成立吗?经过陆川所谓“发挥式”的改编后,在电影里我们会看到,一群人进入九层妖塔后,没有盗墓,没有黑驴蹄子,没有摸金校尉,也没有精绝古国,而是变成了外星人入侵地球……
王朔曾经对陆川说,“回回我觉得拍砸的事儿,都让你给鼓捣回来了,你怎么老走险招?”陆川说,“可能年纪大了,得失心就会重一些。”
现在,44岁的陆川拍了《九层妖塔》,他将其看做自己的第一部正式的商业片。
当年拍《王的盛宴》,陆川也曾称之为一次商业片的尝试,可最后这个尝试并没有赢得良好的口碑和票房。现在回过头看这部片子,陆川坦言:“虽然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商业片,但是从我自己脑子里面的想法到我的操作都还是文艺片的操作。其实就是打着商业片的旗号,做的一个文艺片。”《王的盛宴》带给陆川的反思是:“我的前三部戏都走钢丝走过来了,是一种幸运,但到了《王的盛宴》就出现了问题,吃了亏,我才意识到要去听取别人的意见。”
于是拍《九层妖塔》时,陆川由一个独裁者变成了合作者。以前选演员想用谁就用谁,“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俩是好兄弟,但是你们俩在一起不挣钱”,而这次各种决定都要用数据说话,他突然知道了百度指数、热搜指数、微指数。因为陆川觉得赵又廷像八十年代的人,恰好数据都合适,就定了他来演男主角。
“发挥式”改编《九层妖塔》距离《王的盛宴》已有三年时间。正当陆川为寻找合适的电影题材而头疼的时候,中影的韩三平找到他,问要不要接拍《*吹灯》。在此之前,美剧《越狱》的导演葛·艾坦尼斯已经花费近三千万筹备这部电影,后来因为他坚持要用自己的编剧来写剧本致使合作破灭。
陆川一下子来了兴趣,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。熟悉陆川的人知道,他是“灯迷”,八部《*吹灯》一部没落,全都追完了,书中对神秘文明的探索令他着迷。“我是一个从小看《飞碟探索》的人,相信有未知文明的存在,这个想法一直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,直到遇到了《*吹灯》,我的全部灵感被激发了出来。”
《*吹灯》可以称得上是国内盗墓小说鼻祖,它的意义在于用八本小说构建了一个盗墓体系(下地-中间出手-分销)、盗墓者历史(起源于曹操设置的摸金校尉)、盗墓者的流派(摸金发丘,搬山卸岭,外加一个明朝出现的观山太保)等,从此打开了盗墓类小说的大门。
但摆在陆川面前的现实是,拍《*吹灯》题材有三条硬杠不能碰:不能拍盗墓,不能提《*吹灯》,不能出现“*”。这些都不能拍,那电影还能成立吗?
《九层妖塔》剧照
后来的结果是,陆川不仅规避了“盗墓”这条线,还为此找到了心理依据。陆川的助理称,陆川去接触现实生活中的盗墓者,结果呈现出来的盗墓乱象让他无法接受,比如盗墓者在出墓穴的时候,为了保证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是“限量版”,要把拿不出来的东西都砸了。这和小说里描写的“盗亦有道”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于是,他决定不拍盗墓,而是挖掘盗墓背后的东西。作为一个期盼和飞碟偶遇的科幻迷,他找到的根据是:探入墓穴是为了解答未知文明的密码。采访中,讲到科幻,陆川随口可以说出《飞碟探索》杂志、《气球上的五星期》、《格兰特船长的女儿》这些名字,小时候更是攥着省下的早点钱去买儒勒·凡尔纳的书。
经过陆川所谓“发挥式”的改编后,在电影里我们会看到,一群人进入九层妖塔后,没有盗墓,没有黑驴蹄子,没有摸金校尉,也没有精绝古国,而是变成了外星人入侵地球。对此他的解释是,《*吹灯》作为一个IP,应该是一个想象的起点,就跟《西游记》一样可以有不同的版本,他觉得他的改编就像《西游记》改编成《大圣归来》的过程。
陆川的每一部电影,因为题材的选择,几乎都会在审查上遇到波折,这次也不例外。采访中问及电影的审查环节,陆川显然不想多说:“原来很多东西可能更嗨一些,审完比较接地气……这次虽然有点小波折,但总的来说总算过了,咱们就别聊这件事了!和《南京!南京!》历时半年的审查相比,这次确实简单多了,只审了一个月就通过了。遗憾总是会有的,他承认,“*损失了两场戏,从戏量上来说不多,但是核心点上的两场戏没有了,整个下来就会使角色失色。”
灵异事件采访中陆川反复称,他坚信眼前看到的世界之外有神秘力量的存在,他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。每一次提及,他的声音就会提高几个分贝。他把原著里的Shirley和杨萍两个角色合二为一,统一表现为电影里*饰演的角色。*从古墓里出来以后,每次出场眼睛里都泛着光,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。
这种坚信和他的亲身经历有关。年夏天,陆川从*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西三环的一个*事单位里,它有一个代号叫“”。在这里,陆川生平第一次看到研究神秘生命现象的资料片。在这里,全国各地的特异功能人士被聚集起来,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摄像机的监控下露出了原形。但是,还是有一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那个人就是张宝胜。
有一次陆川被安排在一个临时定的餐厅里陪领导吃饭,同行的人里有张宝胜。看到桌上的钢勺、铁叉后,张宝胜被起哄表演他的特异功能。“他随便从桌子上拿起俩勺子,很轻松地就拧在一起了。我惊讶地接过拧在一起的勺子,当时特别烫。等到勺子冷却下来,我试图把它拧开,花费了很大力气却纹丝不动。”陆川坐在记者对面,谈起这段经历依然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被拧在一起的勺子被陆川小心翼翼地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收藏,精神和物质世界那条清晰的边界从那时开始被打破。
陆川和曹郁在片场
后来,张宝胜的特异功能被司马南和何祚庥证明是伪科学,在一次张宝胜表演“药片穿瓶”的时候,他们发现药瓶已被偷偷打开过。而在《九层妖塔》里,“张宝胜抖药片”是作为一种带有怀旧色彩的搞笑表演出现的。
不过,这段经历还是在陆川的心里留下痕迹。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,再次激起了他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。年夏末,陆川正在青海歇武镇山上寺院筹备《可可西里》。有次剧组的人为即将开机的电影祈福,活佛给每一个剧组成员摸顶加持。轮到陆川时,他对藏语翻译说,“我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所有的人能够平安地回到北京。”翻译话音未落,活佛身后一个金瓶从佛台上径直摔在了地上。“那声音在静寂的殿堂中刺耳而惊悚,所有人愣在那里。”然后活佛念念有词,拿出一条*色的哈达交给陆川的助手,后来这位助手在电影拍摄到了一半的时候,先行回到了北京。
那年10月23日,哥伦比亚公司的宣传总监在探望陆川的回程路上遭遇车祸去世,这位总监和陆川同年同月同日生,而且乘坐的就是陆川经常用的那辆车。12月中旬《可可西里》杀青回到北京,陆川的助手找到他,拿给他那条*色的哈达,告诉陆川,“活佛说,导演会遇到严重的车祸,有生命危险。要把哈达系在导演经常坐的车的后视镜上方可化解。”但当时助手走得匆忙,带走了哈达,也忘记了交代这件事情。
再造八十年代当八十年代最流行的《成吉思汗》奇葩舞步和当时各式各样的潮流服饰在电影中依次登场时,观众会感觉到一个时代的重现。
对此陆川笑称:“当时是把这部分当做重点拍的。”《九层妖塔》开拍之前,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,陆川都在和其他主创密集讨论,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意见扑面而来,其中摄影师曹郁(就是女主角*的老公)贡献了一大半。曹郁提意见的方式,几乎都是:“哈哈,这段太差了!”“这段怎么能这么差呢?”陆川说:“曹郁像一个恶魔一样咬着我的脚后跟向前走。”但谈笑过后,陆川会慢慢接受这些意见。
为了拍好怀旧部分,他们一起挖各自的回忆。“记得我们上学那会儿,学校经常组织文艺汇演,大家全部抹成红脸蛋;骑车时前面和后面各带一人;还有所有关于那个时代的标志……”
《九层妖塔》怀旧风格海报
而让陆川印象最深刻的,是八十年代的劳动场景。陆川在南京上大学的时候,经常去大坝上推沙土,每天干得热火朝天,这时女生们就在旁边打快板督促他们:不喝水,不吃饭,也要拿下大会战!累了一晚上,每人只分到两三个馒头和一碗熬白菜,打快板的女生竟然又要求他们把这些食物捐出去。“我们当时就疯了,特别讨厌打快板的女生,所以这次拍这个场景的时候,我就把这些最真实的感受写了进去。”
但片子一出来放在大银幕上,陆川发现这些场景的效果并不好,而且支线和新添人物太多。看剧本的时候,他觉得八十年代的怀旧元素会令人激动,结果落实到影像上会觉得浮夸。但是在文字里觉得可以一带而过的景象,放在电影里却很有视觉冲击,比如“小镇打怪兽”这段。这场戏在距离甘肃敦煌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废弃小镇进行,因为怪兽是后期加上去的,所以在实拍的时候,演员都得想象着对戏。陆川则为了配合演员,举着手装起了怪兽。当时几个主创认为这场戏很俗,差点将其拿掉。
陆川称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搞笑的人,从《寻枪》里姜文的台词就可以看出来,而这一次更是在电影里加入了操着河南口音的“班长”和“胖子”的角色来直面自己的“低级趣味”。“原来太禁锢自己,这次拍戏我把自己释放了出来。拍的时候无所顾忌,就像回到电影学院拍学生作业的时候,玩得很开心!说这句话的时候,陆川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导演,而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故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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