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事不要再提,人生几多风雨,纵然记忆抹不去,爱与恨都还在心里,真的要断了过去,让明天好好继续,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……
对热恋中的人来讲,每一段恋情,都似世间最美丽、最绚烂的火焰,哪怕举世皆谤,哪怕转瞬幻灭,哪怕不留余地,也要为这份悲壮的感情演绎最惆怅的美,因为有这样一种人,为了你,他可以与全世界为敌。
爱情,就像我们无数个年轻的夜晚,手拉手坐在人潮汹涌的广场边,翘首以待的那一场烟花。烟花直冲云霄,花瓣如雨,纷纷洒落,似乎触手可及。想来,那时的自己如此充满激情。
然而,烟花易冷,绽放之后,一地狼藉。刹那芳华,如同指尖尘沙,再回首,天空只有暗沉。后来的自己,迷迷凄凄,独享一世沉寂。
他是李宗盛,她是林忆莲,他们的爱情便如这烟花。遇上她,他比烟花还寂寞。
林忆莲祖籍浙江宁波,年出生于香港,她与这座城市似乎有着注定的联系,读高中16岁那年,她陪同学去参加香港商业电台《第一次》的电台DJ面试,结果同学落选,她则因嗓音独特被录取。从此,阴差阳错与音乐结缘,成功走进人们的视野。
之后,年仅19岁的林忆莲便带着个人粤语专辑《林忆莲》闯进香港乐坛,由于唱功超强,专辑一经推出就大获成功,迅速成为了香港新生代艺人中蹿红最快、最受瞩目的一位。
她不算传统审美意义上的标准美人儿,瓜子脸,细长的单眼皮,那个时代也不流行小眼睛,但她眼神温柔性感,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清浅的线,飘飘悠悠,别有一番韵味。长长的波浪卷,同时又自带御姐范儿,使她看上去迷人、生动、神秘,又妩媚。
16岁,她在香港听了李宗盛的歌《寂寞难耐》,一下子被这个才华洋溢的男人吸引了,她拉着王杰一起合唱他的歌。而那时候,李宗盛在中国台湾地区,时任女友郑怡,且已经是中国台湾地区著名的金牌制作人。她的经纪人兼男友的许愿很想帮她打开国语市场,冒着被所在公司封杀的风险,亲自跑到中国台湾地区帮她联系了李宗盛。造访两次,忙碌无比的李宗盛客客气气地见了他,却只给了他五分钟时间,许愿留下林忆莲专辑,那里面有她翻唱的他的歌,李宗盛收下后,听也没听,便没有了下文。
一开始,他们之间好像就意味着错过,各有天地,一种遗憾的美丽。
之后,许愿转头联系了李宗盛所在滚石唱片公司的老对手飞碟唱片,飞碟出了一个最差制作小组帮她出了一张专辑《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》,没料到,林忆莲一炮而红。
此时,李宗盛已婚,太太朱卫茵是林忆莲的歌迷,有一天,她拿着林忆莲的歌曲饶是赞赏地对他说:“这个女孩的歌真是不错!”,李宗盛反复听完后,追悔不已。紧接着,滚石唱片主动频频联系许愿,希望合作,年,在朋友的介绍下,两个差点错过的人第一次见面。
失而复得的喜悦,或许比初次相逢便一拍即合更令人铭心刻骨,心神荡漾。这一次,李宗盛第一眼见到林忆莲就一见倾心。许愿则趁热打铁,请他帮她写歌。
两周后,李宗盛将《不必在乎我是谁》交给了林忆莲:“我想我有点累,我想我缺少安慰,我的生活如此乏味,生命像花一样枯萎,我整夜不能睡,可能是因为烟和咖啡,如果是因为没有人陪,我愿意敞开心扉,几次,真想让自己醉,让自己远离那些恩怨是非,让隐藏已久的渴望随风而飞,哦,忘了我是谁……”
其实那时,他与太太的婚姻已步入瓶颈,婚姻毫无滋味,让他陷入困扰。怎能不说,这难道不是他对她的一种告白呢?
多年后沧海桑田,他才在给张信哲的歌词里承认,那首《我是真的爱你》其实就是当初为林忆莲而写的:“我初次见你,人群中独自美丽。你仿佛有一种魔力,那一刻我竟然无法言语。从此为爱受委屈不再躲避。于是你成为我生命中最美的记忆。”
而林忆莲当初看到这首歌时,禁不住立即泪目,这完全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心情,没想到竟被他一眼识破。
为这首歌,李宗盛拉来了自己的一众好友制作顶配。一个女人即使再有才能,倘若没有遇到那个懂她的而又于她有利资源的支持的话,想更上一层楼,也是很难的。无疑,林忆莲遇到李宗盛,是她走上巅峰的开始。
李宗盛自然是了解自己合作的每一位歌手的,这是职业需要,也是他的多情所致,他擅长揭开人心底最阴暗潮湿的那道伤疤,而如果对方恰好也让他怀有无限好感的话。因为了解,他才能把情感灌入歌词,写出最打动人心的作品。而长期待在录音棚里工作,歌手所呈现出的感性与真实的状态,又非常容易让他心生爱怜。
那是年的一个午后,他来到电影拍摄的现场去寻找灵感,当时演职人员都非常忙碌,而角落里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的背影钻进了他的眼里,他远远地站在那里,观察着这个略显落寞与孤寂的背影,她是那样的宁静脱俗。这个人便是林忆莲,在那一刻,他的脑海里就对她再也挥之不去。
后来,《我是真的爱你》就成了他专门写给她的内心独白,他们开始了正式交往。没多久,她顺利加入滚石唱片,成为公司力捧的歌手。工作上的频繁接触,他们的感情也在尽在不言中日久弥新,天雷勾地火,爱得轰轰烈烈不顾一切。
年,电影《霸王别姬》的主题曲、片尾曲,邀请李宗盛和林忆莲合唱《当爱已成往事》,“往事不要再提,人生几多风雨,纵然记忆抹不去,爱与恨都还在心里,真的要断了过去,让明天好好继续,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……”,惆怅悲伤的歌词,他们唱得情意绵绵,心花怒放,眼波流转,甜甜蜜蜜,显得那样不合时宜。
这是他们合唱的第一首歌,谁又能知道,若干年后,他们的爱情也真的成了往事,这似乎又是一个不吉利的开始。日后,这首歌成了他的禁区,逢唱必哭。
年,作为妻子的朱卫茵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林忆莲的破坏力,她气愤,却也无可奈何。这一年,在李宗盛的演唱会上,他毫不避嫌地邀请林忆莲做嘉宾,两人眉目含情,闪烁兴奋的光芒,她则站在台下悄悄跺脚。演唱会结束,不知是不是出于考虑林忆莲的感受,他在台上感谢了生命中每一个最重要的人,却独独没有提及她。对她来说,虽然明知两人婚姻早已名存实亡,却也感受到奇耻大辱,伤心欲绝。她落寞之余坚决不主动离婚,三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僵着好几年。
年,在李宗盛的全力打造下,林忆莲的专辑《Love,Sandy》全亚洲销量达四百多万张,创造了迄今为止林忆莲销量最高的一张专辑。才子佳人珠联璧合,惺惺相惜,愈发爱得一发不可收拾。
然而这份爱面临的却是来自社会的洪荒之力,林忆莲不得不为此承受小三的骂名,而李宗盛也被骂做负心汉,起初的越挫越勇,逐渐变成不堪重负。已经怀孕的林忆莲卖掉香港的房产,放下如日冲天的事业,毅然选择远走他乡疗治情伤。
年,她刚到加拿大没多久,李宗盛后脚就追来了。他主动离了婚,跑到在她家楼下,飘着雨的夜晚,坚定地站了一宿。次年,他们结婚了,不久,女儿李喜儿也出生了,她安心做了他的家庭主妇。
三年后,李宗盛与滚石唱片公司的合约期满,他没有选择续约,也是从这个时候起,他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,经济条件也今非昔比。
年后,林忆莲的创作班底中不见了李宗盛,年,林忆莲在香港连办四场演唱会反响热烈,选择重战香港乐坛的她再度迎来了事业的崛起,两人之间形成的巨大的差距,让李宗盛压力倍增,有次他因为林忆莲在舞台上的穿着略显暴露而大发雷霆,此时他决定从上海搬往北京,重新规划、开启事业航标。两人之间很少见面,各忙各的,也使他们心灵的距离渐渐拉大。
有一次,李宗盛跟一个女歌手传出绯闻,林忆莲从媒体上看到后立即打电话质问,他很苦恼地反问她,这种媒体炒作制作的噱头你难道不明白?林忆莲虽然相信丈夫,却也不开心这样的频繁炒作,哪个女人望见丈夫与年轻靓丽的姑娘成天闹绯闻会心如止水呢?
随着两人反差越来越大,他们的心已渐渐在不知不觉中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。这场历经波折令人艳羡的婚姻,最终遗憾地落下了帷幕。
人到中年失婚,不论男女,都会很痛,说不上谁辜负了谁,也说不上谁已经不爱谁,只是缘分尽了,该转身了。他是个痴情的人,离婚后依然对她念念不忘,而她,兴许是感觉受伤,她绝口不再提他。
对于外人,只能靠揣测,谁也搞不懂究竟为什么这对璧人冲破万难,却又决然分手。关于原因,有不少种传言。有说婚后,她受不了他对前妻两个女儿太过疼爱,让她心生罅隙;也有人说,都是生活在云端的人,一旦频繁与锅碗瓢盆打交道,自然受不了人间烟火的琐碎,矛盾便越积越深;也有人说,她想回香港,而他决意去北京,两人立场不和,谁也无法妥协。
离婚前,林忆莲写过一本美食书《上海回味》,她说:“我经常用做饭来调节心情,但是心情不好就不要做了,做了也不好吃。”婚姻就像美食一样,勉强下去已经毫无意义,或许那时候,两人都已滋生了这种感触。
婚后,她发现他们沟通并不顺畅,本来以为这个最了解女人的男人会非常了解她,结果成了她的丈夫后,这个男人变得最不了解她。其实,对于李宗盛而言,他又何尝没有这样的奢望呢?天底下哪一桩好的婚姻不是男女相互包容理解的契合?后来的回忆中,他忧伤而淡淡地说:“我的妻子对我的了解,都不及我的一把吉他。”
越相爱,便越渴望索取更多,亲密的人都认为那是无可厚非,就像在父母面前调皮捣蛋的孩子,不论自己怎样胡作非为,最终的结果都是大人包容我们,久而久之,心里的期待值也就更大。然而现实却往往如同冷水,希望越大,失望越大,久而久之,心里就有了一个怎么解也解不开的死结,等到醍醐灌顶,已经无力挽回。
总之,就在那样一个午后,李宗盛告诉林忆莲,他想去香港散散心,而林忆莲也以为他想要调节心情,谁知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。无论是在生活,还是在音乐中都出现了分歧的两个人,终于被他的歌词一语成谶。
年,离婚声明里,他写道:“Sandy,我们的爱若是错误,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。”这是他第二次写同样的话,第一次是对前妻朱卫茵,而林忆莲当时看到后就哭了。
她的回应也简洁利索:“今天北京刮了一整天怪风,雨亦下得很凶,无尽的灰洋洋自得,人的心情自然也没好到哪里。天空的闪电叫我看见闪光灯,想起镜头前的我,那么陌生。没有想过要为自己婚姻状况写声明,的确有一种莫名的荒谬感。还是要多谢大家的关心,我想我们都很好,亦做了一些准备。迎接各自的未来,似乎也不那么遥远,就让生命多一些颜色吧!”
他们的爱情让无数喜欢他们的人唏嘘不止、惋惜万分。很多人说真正的爱人,分手之后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,因为再多看一眼,都还想要拥有。他曾是那个最懂她,激发她所有的潜能,打造了全新的她的人,他的知遇之恩她怎能忘记?而他对她的欣赏,又怎会烟消云散?虽然失去了爱情的土壤,他们依然还是朋友。
离婚后,有一年林忆莲去台北做活动,抽空她去了他的吉他店,买了一张CD。店员见是她,立即表示不用付钱,但林忆莲却说如果不付的话,她就退还这把吉他。众所周知,李宗盛的吉他纯手工制作,价格昂贵,店员无奈之下,只得连忙去请示他。
某一年,她来中国台湾地区开演唱会,他在自己的演唱会上隔空与她合唱那首《当爱已成往事》时突然哽咽不止。演唱会结束,他号召大家都去捧场即将举行的她的演唱会。
后来的后来,林忆莲这个名字,成了他内心永远不能触碰的疼痛,媒体也很善解人意,每次采访他时,都会尽量去避开那个名字。
恋爱无疑是激发创作灵感的原动力,越是艰难受阻,越会奋力反抗,情感的爆发就更加澎湃,势不可挡。而一旦归于平静,生命似乎就少了点色彩,乏味日显,激情不再,往往又让人莫名忧伤落寞。或许,作为艺术家,他天生是属于忧伤和多愁善感的,就像是一只小鸟,白天生活在喧闹中,逆风飞扬,阻力越大,越要高飞,可等到飞上青天,却又感到高处不胜寒。此时,便会对自己充满疑惑、质疑,又开始下一轮新的寻找……
有时候名正言顺地在一起,却往往是走向死亡的关键。李宗盛回忆他们在加拿大结婚的那天,阳光明媚,他站在那里,却忽然想到了阴天,莫名落寞。或许,对于他来说,太过幸福和美满,反而是一种羁绊。
跟她在一起的那几年,他的事业完全停滞、下滑,几乎没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创作,这或许很让他苦恼。当才华燃尽爱凋零,风头正盛也终将转眼成空。命运千转百回,只要曾经互相拥有,对他来说,就是今生最美的爱情了吧。